葬在深圳的姑娘

谢湘南

重庆仙桃长沙新兴宁波安徽河南……

你们有着不一样的籍贯

你们在别处出生

但不约而同地来到此地

来到簕杜鹃木棉荔枝榕树旅人蕉美女樱柠檬桉

生长之地,来到另一个

生命的起点

似乎没有人知道你们怎样生活过

用怎样的情怀来投入这片土地

此刻你们用凝固的微笑

静立在墓碑上

你们活泼的身体曾在这个城市的街巷里穿梭

在制衣厂玩具厂电子车间柜台前写字楼

你们或许曾成天加班

或许在城中村的一个楼梯间,热烈地

吻过自己的恋人

在夜班过后的食街中用一个甜点一串麻辣烫

来安慰寂寞的肠胃

此时你们的耳边响起的仍是工地的桩声

是车轮滚滚的流逝

珠链滚入不同的白天与黑夜

青春戛然而止

生命的刻度在城市的表盘上取得一个终点火热成为与你们无关的事

你可能的理想随同身影一起模糊

你是否还有未了的心事

城市灯火凝视你的亲人

此刻你们真正成为亚热带的一株植物

在城市的外围

与夜露为伴

或许你们在夜晚还会来到城市上空散步

而这城市已认不出你

那条米花色裙子,用水冲洗三次之后

不再有汗味的发夹


2003年,摄影艺术家刘卓泉在深圳的吉田公墓里无意中发现了她们。起初,他只是发现了一位是自己重庆老乡的年轻女孩的墓碑,接下来他从墓地的高点向下一个又一个看去,几百个墓碑伫立得密密麻麻,那是一群在花季盛开着却突然凋零的生命。刘卓泉去过很多城市,但“没有一个公墓葬着这么多年轻的来自全国各地的女孩。” 、“很多女孩牌位上的照片都是生前彩色的、漂亮的照片,几乎没有专门的遗像,这是一个非正常死亡的暗示。年轻的女孩们多死于上世纪90年代,多是外来务工者,也有白领、公务员,光挑出来用做展览作品的年轻女性死者照片就有300多张。” 刘卓泉在描述当初的拍摄情景时几度哽咽。